《Manic depression》
D1
5月6日
05:12 a.m.
边伯贤是被自己的生物钟闹醒的。
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心里的压迫感依然没有消失。听见耳边的鼻鼾声，才发现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他的床，睡相极差无比，像只八爪鱼。边伯贤费力搬开压在胸上的手，蹑手蹑脚的从地上捡起手机，离开了房间。房子里弥漫着酒味，客厅里还横七竖八的睡着几个人，都是昨天来陪他守凌点的朋友。
给手机插上了电，边伯贤才看到那条静静地躺在手机里的短信。
"05/06 0:00a.m. 妈妈
18岁生日快乐，我的儿子，妈妈永远爱着你。今天是要去新学校报道的日子，希望你一切顺利。"
他扣着手机的边儿，手指发白，最终暗灭了屏幕。
卫生间里有声音，边伯贤走过去瞄了一眼，看见他的小房东披着她那头金色的长发，睡眼朦胧的坐在马桶上。
"醒啦。"
"嗯。"边伯贤挑起他的毛巾。
"生日快乐。去学校之后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告诉我。"
"好的，谢谢啦。"
小房东的名字叫袁晓，是个很酷的女性Alpha，比边伯贤低了一个年级。
7:00 a.m.
边伯贤从校长室出来，向教学楼走去，经过操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袁晓那头抢眼的金发。她正挽着小姐妹的手，拦住了四五个男生。
边伯贤一眼就注意到了身材最为高挑的那个少年。他穿着干净的黄体恤，下摆塞进了九分的牛仔裤里，瘦长纤细，棕栗色的头发也在太阳下闪着光。
再走近些，他看清了他的五官，脸颊的线条分明，鼻梁高挑，笑眼弯弯，正仔细地听着眼前人说话。
袁晓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同行的几个男孩子摇头拒绝了。边伯贤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是许久未有的心动。
"袁晓——"大脑的思考还没有结束，边伯贤已经快步向他们走过去。
"唉，你在这呢。怎么了?"
他站定下来，用余光看了看那个少年，听着少年用那好听的声音和身边人交谈。
"你知道二年级的教室在哪吗?"他随便扯了个谎，"我好像找不到了。"
"行，你和我走吧。"袁晓回头和他们道了个别，拉着边伯贤走了。
他们并肩走进了教学楼，男生们还在操场上不紧不慢的嬉笑着，直到他们的身影进入拐角，再也看不见。
少年才微微抬起头。
"那是谁?"边伯贤压低了声音问，"穿黄T的那个。"
"吴世勋?"
"啊…吴世勋。和你一个年级的吗?"
"是啊，我隔壁班的，不过他比我小。算是我们学校的校草了吧，信息素是威士忌烈酒的Alpha。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很眼熟。"
边伯贤撒了今天的第二个谎。
"对了，我今晚要去一个party，你也一起去吧?今天可是你成年的第一天。"
"好。"边伯贤转进了楼道，"再见。"
袁晓站在原地和他挥手，看他渐渐走远，才猛然想起些什么。
"咦，他不是知道吗…"
9:21 a.m.
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边伯贤就在角落安顿下来，也没有多少人在意边伯贤这位来的不怎么是时候的新同学，只有那位看起挺和善的班长过来打过招呼。
"你好，我以后就是你的班长了，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叫苏然，是个Beta"
"你好，我是边伯贤…也是Beta."
10:12 p.m.
边伯贤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恍然间一个身影从他眼前晃过。吴世勋换上了清爽的运动服，在操场上肆意挥洒着汗水。
他实在太突出了。
出于自身的敏感，他甚至闻到了来自Alpha的诱人香气。
边伯贤深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把这个想法掐灭吧。
他闭上了眼睛。
讲台上的任课老师看着这初来乍到的新同学，不满的皱起眉头。
袁晓忽然出现在视野里，吴世勋抱着个球就被她喊过去了。边伯贤有些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他们面对面的讲了些什么，最终袁晓摸了把头发潇洒的转身，吴世勋的笑眼里也露出了满足和一丝狡黠。
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振了好几下，边伯贤抬头望了一眼讲课的老师，悄悄的把手机拿出来。
"那么现在你们可以进行分组了。"
他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忽然的嘈杂，专心致志的回复着朋友们的信息。
"新同学——有人愿意和新同学一起吗?"老师环顾教室，"都暻秀，你落单了吗?那正好，你和新同学就是一组了。"
"等等，老师!都暻秀是和我一组的!"
老师瞄了一眼发声的少年，摇摇头，"我不认为让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组成二人小组是一个好决定，金钟仁"
她停顿了一下:"更何况你是一个不怎么有自制力的Alpha。"
边伯贤这才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就看见站在他桌边的男生忽然红了脸。
"哼!"高个子黑皮肤的男生从绕过他们，并狠狠的瞪了一眼边伯贤。
他有些不明就里，而都暻秀已经在他的身边坐下了。
"我是都暻秀，是个Omega。边伯贤，你是个Beta?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什么？"
"这门专业课的搭档。"
边伯贤无所谓的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在看谁?吴世勋吗？"
"啊…?没有，我——"
"你看到操场边上的那个女生了吗？吴世勋的女朋友。"
"女朋友?"他的眉头皱了皱，死死的盯着那个女孩。
下课铃声响了，吴世勋从球场下来，在场外等待了许久的女生递上手里的水，他仰头灌了半瓶水，从嘴角流下的水珠混着汗液滑进了胸口。
女生的目光跟着那吞吐着的喉结上下摇动，吴世勋眯了眯眼，毫无防备地拉过她，与她交换了一个带着热气的吻。
昏了头的女孩，却隐隐的感到一阵背后的寒意。
"05/06 10:40 a.m. to 袁晓
吴世勋有女朋友?"
12:30 a.m.
都暻秀翻开书，扉页上的大字敞在两个人的眼前。
"自然地理…?"
"我们要先确定一下我们的课题。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边伯贤眨眨眼，“我地理超烂。”
2:00 p.m.
前一天喝酒又熬夜，边伯贤有些头晕，身上也发着热，但他没怎么当一回事。
一个下午听的心不在焉的，心里那股异样不断的翻滚着。
一直到袁晓打来电话。
20:00 p.m.
晚上的party是一个全校范围的大趴，包下了一整个酒吧，穿着各异的人填满了这里，但对于边伯贤来说，他们都是令人反感的陌生人。
袁晓带着他认识了一下朋友便不见了踪影，边伯贤只能找到吧台的一个角落靠边站着，勉强打发了几个来找事的Alpha和来找乐子的Omega，提不起兴趣。
酒精下肚，身体里的那股热演的越发越剧烈。
周边不知道哪个Omega发了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人们都向那靠去，有些不嫌事大的Alpha甚至也散出了自己的信息素。
一阵窒息包围住了边伯贤，他急促地呼吸着，步伐无章的跑向了门外，他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脑子里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的丧失。
每迈上一步，这种感觉就更深一点儿。
他醉了。
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却不是自己肚子里的清酒。
“威士忌——”
边伯贤恍惚间看到前面有几个人，最显眼的就是为首少年那抹明黄的影子。
“吴世勋…”
他哑声呢喃，失去了意识。
在记忆的最后一刻，他握住了吴世勋那只修长的手，身体里的某一处开关被打开，鼻腔里源源不断的涌入了一股浓烈的香味。
他全身炙热，唯独唇间冰凉。
辗转难眠。
D2
“05/07 05:50 a.m. from 袁晓
你在哪？”
边伯贤感到身边有股热，和他体内的热在相呼应着。睁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吴世勋的小指还搭在他的手心里，他的心下猛的一惊，匆忙的穿上衣服，落荒而逃。
吴世勋被声响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到了那人夺门而出的背影。
“我可没有喝酒呢……”
街上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几乎没有过路的人。边伯贤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跌跌撞撞的走着，颤抖的双手紧握住手机，似乎要把它扣裂开来。
页面突然亮起来，边伯贤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接通电话。
“江医生——”
“你的短信我看到了，伯贤。”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一丝疲惫，“你的状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绝不是个例，但确实十分少见。”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性别分化不是早就完成了吗？”他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哭腔。
“…这样，你现在有空吗？来我的诊所一趟，我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7:00 a.m.
“你能感受到吗？你的信息腺正在成长，你闻到你的信息素了吧？”医生把边伯贤从病床上扶起，“非常沁人心脾的薄荷清茶呢。中间还参杂着一丝烈酒的味儿，我想这股酒香，是属于一位Alpha的。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庆幸的是你并没有被他标记。”
“为什么？我是一个Beta！货真价实的Beta！”
“你的这种情况在医学上被称为假性分化。你看上去分化成了一个Beta，但事实上你却是一个Omega。假性分化不是没有过，曾经有Alpha假性分化成了Beta，也有过Omega分化成Beta，就像你这样。他们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们的信息腺忽然觉醒的契机。而你，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和你契合度很高的Alpha，昨天的那杯酒？他的信息素诱发了你的二次分化。”
“如果我昨天没有去参加那该死的party，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你不该这么想。假性分化的病人迟早要经历二次分化，有的人甚至到了晚年才分化成他自己真实的性别，但那已经太迟了，你的身体一定是承受不起这样巨大的伤害的。”
边伯贤烦躁的抓起了一把头发。
“那帮我开点抑制剂吧。”
“你不能使用抑制剂！这会加深你原本的病情的！”
“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知道我是一个Omega的。而且你知道，就算你不给我，我也会自己去买的。”
“…边伯贤，”医生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没必要的。对自己好一点吧。”
9:21 a.m.
边伯贤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如释重负般的倒在椅子上，恍惚的就像在梦里。
只有都暻秀一个人在放学后过来表达了对于早晨地理课边伯贤无故缺席的不满，边伯贤认为自己应该需要辩解，他思考了半天，但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了。
“我希望你下次要是临时有什么事，可以通知我一下。”都暻秀敲敲桌子，用铅笔在上面写了串数字，“这是我的号码，你存好。”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不过袁晓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伯贤！”她捞着外套风风火火的走来，“你去哪里了？我们好担心你。”
“……我出了点状况，回我妈家了一趟。”
见边伯贤不愿意多说，袁晓也没在意，拉着他去了食堂。
11:35 a.m.
边伯贤挑了个位坐下来，从药盒里掏了三四粒药，就着液状的抑制剂直接服下，冰冷的液体刺激到了喉咙，他这才想起来医生今早苦口婆心的劝慰。
袁晓端着午餐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姐妹。
他们是认识的，女孩一看见边伯贤，就眼里带光的冲了上来。
“边伯贤，听说你昨晚是和吴世勋一起离开的？他连酒吧门都没进呢，你可真厉害！他女朋友现在大概气的在满世界找你的麻烦吧？”
袁晓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看着边伯贤。边伯贤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出，愣着半天没能答上话。他甚至自己也没注意的、给袁晓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先别说这个了，”袁晓拉着小姐妹坐下，“站这么久不嫌累啊”
方才袁晓她们在边伯贤身前一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这才注意到吴世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对头的那张桌子坐下了。脑海里一闪而过早晨的场面，零散的衣服和吴世勋身上留下的一道道印子，边伯贤的身体又自下而上的泛起了异感，没来得及躲闪，措不及防的对上了他的视线。
吴世勋站了起来。
“学长，”年轻的男孩向他走来，由于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他的衣着和昨天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依然要命的、吸引着边伯贤，“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没有话和你说！”几乎是下意识的，边伯贤脱口而出，但看到对方瞬间有点受伤的抿了抿唇，他又感到无比的矛盾。
“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我们出去说吧。”
边伯贤和吴世勋并肩离开，不少不怕事儿的目光一路尾随着他们，一起出了食堂。
他们走到了后院的树丛后面，两人对立地站着，一时间沉默无言。
“昨天是个意外，我希望我们俩都能忘了。你还有个女朋友，你别忘了。”
“你差一点就被我标记了！我一滴酒都没碰，但是你仅仅只是抓了我的手，我就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你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边伯贤突兀的问到。
“和她有什么关系？”吴世勋愕然，“她…很喜欢管着我，也老是对我撒娇。”
“所以当你遇到了拥有你没有相处过的性格的我，你才会不自觉的想靠近吧。”
“但是我差点都把你标记了——
“吴世勋。”边伯贤呵斥住他，“我是个Beta，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因为标记而来找你的麻烦。”
但吴世勋却像听了什么笑话般的愣了一下，又轻轻的摇了摇头。
“边伯贤，你不是。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Omega，绝对不会错的。你的信息素对于我来说，太迷人了。”他越说越轻。
边伯贤的身体状态和早上相比好了很多，他也能感受到刚刚服下的抑制剂在自己的体内起着作用，但眼前的男生不知道是受了影响还是过于兴奋，他显然没法控制自己。昨晚那阵奇怪的异样又翻江倒海似得涌了上来。
烈酒撞裂了药物筑起的堡垒，变本加厉的冲进了城池中心。
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潮红，他猛地下坠，腿软的只能依着始作俑者而立。
“哈…你、你做什么！快停下——吴世勋！”
吴世勋看上去也不是很好。他就像一匹发了疯的狼，只能在努力的克制自己，边伯贤瘫在他身上的时候，耳边更是像有几千只蜜蜂在飞。薄荷清茶的香味儿像罂粟似的，令人上瘾。
想拥有他，想占有他，吴世勋的脑子里，只剩下这样一个危险的想法。他无可奈何的圈紧怀里的人，头深深的埋在边伯贤的颈窝里，最后摸索的找到了后颈那发育还不完全的腺体，留下了自己的临时标记。
“伯贤哥，别吃抑制剂了，你以后、可以来找我。”
“王八蛋——”
“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操，滚蛋！”
吴世勋扬扬手，从边伯贤的口袋里掏走了剩下的抑制剂。
“回去吃饭吧，伯贤哥。”
14:45 p.m.
吴世勋的女朋友意料之中的找上了门。
她带着三个小姐妹，闯进了二年级的教室。女孩原本想向站在讲台上的人询问边伯贤在哪，但她刚往前踏了一步，忽然脸色一变，直直的冲向了边伯贤。
“你被世勋标记了？！”
“我是个Beta。”边伯贤略带歉意的站起来，“可能只是味道重了点…昨天是个意外，我很抱歉。”
“我他妈都没和吴世勋上过床！”她重重的拍打桌子，旁边的小姐妹适时的扯了扯她的衣服，她自觉失态，又压低了声音。
“我第一次见和别人男朋友上床以后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如果你不想被全校同学扣上什么不好听的名字的话，你最好离吴世勋远远的！”
女孩说完就甩手走人了，但边伯贤失神般的话，依然若有若无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也希望…他不要来招惹我了。”
教室里忽然就安静的渗人，边伯贤看着其他人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打量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锋，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他的心。
他想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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